马海霞专栏|bobty综合体育官方网站教师的憾事

  谭老师18岁参加工作,开始站在讲台上讲课,那时她所教的最大的学生仅比她小一岁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,谭老师几十年不知教过多少学生。她退休那天对我们讲,她无愧初心,作为教师,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优等生和差等生,每一个学生都是她的好学生,不抛弃不放弃每一个学生,这是她的教学原则。

  那年,学校第一次把毕业班按成绩排名依次分了六个班,校长让谭老师当最差班六班的班主任bobty综合体育官方网站,兼教最好班一班和最差班六班的语文。谭老师欣然接受,她深知六班学生底子弱,相比一班她对六班倾注了更多的心血,不光在学习上给予学生鼓励和帮助,在心理上也积极疏导学生。她常在班会上讲:“我们不是最差的班级,而是最有提升空间的班级,将来我希望我们班还能成为最努力的班级。”半学期下来,谭老师所教的语文,差班和好班成绩一样好,这成了谭老师半辈子的骄傲。

  毕业后,每年六班都会举行同学聚会,每次都要把谭老师请来。谭老师问他们,为何不请别的任课老师来。同学们回答:“那些老师都叫我们差等生,我们才不请他们来呢,上学期间只有谭老师看得起我们,把我们当好学生看。”

  每年聚会后,我都能在谭老师的社交媒体上看到很多聚会时拍的照片,看着谭老师被学生簇拥着幸福的样子,我知道这是一个老教师得到了最好的褒奖。

  前几天和谭老师聊天,她感慨地说,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欠学生一次“表扬”。原来,谭老师今年参加学生聚会时,一位男生喝醉后,对她吐露真言。这位男生是复读生,当时之所以选择去差班复读,就是因为在县里举办的一次书法展览中看到了谭老师的书法,喜欢得不得了。他本人就爱好书法,写字也特别好,于是就选择了差班,为的是让谭老师当他的班主任。

  他在自己所有书本的封皮上都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,然后故意放到课桌一角,有时还有意“忘”在讲台上的教桌上,希望谭老师看到后,表扬一下他的字。但一年了,谭老师连看都没看他的书本一眼,更别提夸奖他的字了。后来,他毕业后从事了很多职业,最后还是开了家书法培训工作室。他说,如果当初谭老师肯表扬他一下,他或许会在书法上更努力些,可能会在这方面取得更大的成就。

  听完这些,谭老师自责了很久。在她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,她都自认为自己“春蚕到死丝方尽”,但她却只关注自己所教的课程,把自己肚子里的知识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学生,却忽略了学生的内心喜欢和特长,那句未说的“表扬”成了谭老师一辈子的遗憾。

  谭老师说:“这种遗憾可能很多,我毫不吝啬在学生的学业上竖起了大拇指,却没有为每个学生量身定做一次‘表扬’,那些学习以外的闪亮,如果早一点被我发现,并得到我的肯定和夸奖,或许他们的人生旅途会更加绚丽。”

  上高一时的一天,我和几位同学跑步进入教室,迎面碰到了周老师。他腋下夹着一条烟,正在和一位中年男人边交谈边往学校大门口走。有同学眼尖,认出那位中年男人是一班男生孙同学的父亲。孙同学中考时成绩优异,刚入学时在班里排名前五,但半学期下来,竟滑落到倒数后十名了。肯定是孙同学的父亲知道儿子成绩退步这么多,主动到学校找周老师,希望周老师多管管儿子。至于那条烟,大家猜测是孙同学的父亲送给周老师的礼品。

  自此后,我们发现周老师对孙同学格外照顾,连课间操时也要跑到孙同学身旁嘀咕几句。也不知道他和孙同学说了什么,反正看周老师微笑的表情,便知道孙同学可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。

  周老师是一班的班主任,同时教一班和二班的物理。我在二班,原来挺喜欢听周老师的课,自从看到了周老师收礼品后,对他的好印象便消失殆尽了。有人认为,周老师明着收烟,是想以实际行动做给学生看,证明他收礼,希望学生家长都来给他送礼,而且多多益善。但大部分同学都不想助长这种歪风邪气,都认为老师的工作就是传道授业解惑,用不着给他送礼。

  不过,不得不承认,送礼还是有回报的,据一班同学讲,周老师晚自习都坐在孙同学旁边,进行家长式监督,孙同学不得不收起玩心认真学习。期末考试,孙同学的成绩以坐火箭的速度上升至班里第三名。

  于是,同学们私下总传播那条烟的事儿。孙同学的父亲给周老师送礼这事儿最终还是传到了孙同学的耳朵里,他站出来辟谣说:“那天周老师把我爸喊来学校,是想商量一下我学习的事情,让我爸配合老师,共同努力将我的成绩提高上去。但那条烟是周老师送给我爸的,周老师说他已经戒烟了,家里这条存烟是他在南方工作的妹妹送给他的,放家里不抽浪费了,见我爸抽烟,便送给了他。”

  孙同学的话,有人信有人疑,气得孙同学大声说:“周老师原来抽烟厉害,他身上的烟味儿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。现在你们再闻闻,他身上还有烟味儿吗?”

  此后,周老师给我们讲完课后,有同学故意请教他问题,他俯下身子来解答,同学吸溜了好几次鼻子,确实没闻到烟味儿。看来,孙同学没有说假话,谁再怀疑,谁就请教周老师问题,顺便也闻一闻,用自己鼻子再确定一下。

  高中毕业十周年聚会上,周老师也在座,有同学谈起了当年一条烟的事情,打趣周老师:“幸亏周老师那年戒烟成功了,否则这事儿还真说不明白了。”周老师一瞪眼说:“我当年可被你们这群青春期的孩子折腾得够呛,我也就是经济条件不允许,否则就会挨个给你们家长送礼,求他们多关心关心你们,帮老师分担一下。”

  回想起来,一条烟竟也牵扯出这么多幺蛾子,老师若没有天大的本领,还真不了我们这群调皮孩子。这不,时隔多年,周老师还一肚子委屈,后悔没给我们家长“送礼”呢。

  老师是个良心职业,谭老师和周老师的憾事,深藏着对职业的敬畏心和对学生的责任心,让人闻之感动。